由“白龙马惨死”所想到的：老实人就活该吃亏吗？

86版《西游记》自1982年开拍至今，已经过去了38年，导演杨洁女士也已经离开了人世，她在首部个人回忆录《敢问路在何方》中，揭开了那段“历经坎坷”且不为人知的拍摄之路，其中专门写了一章《龙驹悲歌》，“实际上写那马就是写我自己”。

原著中的白龙马形象

在原著中白龙马表现的机会不多，但其形象已大大生动起来，地位也大大地提高了。在此之前，他或是见首不见尾的神龙。或是平庸无奇的脚力，而在《西游记》中，他却是颇具人性的神骏可爱的玉龙，他“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”而被父王“告了忤逆”，这点和孙悟空的“闹天宫”、唐僧前世金蝉子不敬佛法类似，都是主动的叛逆行为。

他也和孙悟空一样“尊性高傲”，第六十九回，悟空为朱紫国国王配制丸药，需要白龙马的尿，且看龙马的表现：“

那马跳将起来，口吐人言，厉声高叫道：“师兄你岂不知？我本是西海飞龙，我若过水撒尿，水中游鱼，食了成龙；过山撒尿，山中草头得味，变作灵芝，仙童采去长寿；我怎肯在此尘俗之处轻抛却也？

不忘自己高贵的身份，口气和孙悟空把“五百年前大闹天宫”的业绩，与“齐天大圣”的头衔常挂囗边的表现相似。

在观音收服的众人中，孙悟空三人是“做个徒弟”，而他却是“做个脚力”，但正如观音所说：“你想那东土来的凡马，怎历得这万水千山？怎到得那灵山佛地？须是得这个龙马。方才去得。”

在过流沙河讨论背唐僧过河时，以猪八戒之强壮，尚说“师父的骨肉凡胎，重似泰山”；以孙悟空之神勇，也讲“遣泰山轻如芥子，携凡夫难脱红尘”，而白龙马却默默地做着众人不屑为又不能为的工作。

尽管在取经途中，他几乎和凡马没啥区别，需要被喂被遛，经常被猪八戒提议卖掉，在和妖魔的遭遇战中，这位小龙王还常常被敌人兵不血刃地抓走，但在危急关头他会挺身而出，显英雄本色。

如第三十回唐僧被诬，悟空受逐，八戒无踪，沙僧遭俘，他为救唐僧，现身和黄袍怪大战一场，而且是他力主请大师兄孙悟空出山，成为扭转这一场战斗局势的关键性的人物。

此外，在取经集体中，白龙马是第二个到唐僧身边的，若仔细计算起来,除掉孙悟空因斗妖搬兵或被误会逐走的那段时间，白龙马实际上是走在西行路上时间最长的一个，整个西行路的是是非非皆在他的眼中，唐僧也在太宗面前称赞他“亦甚赖其力也。”可见，白龙马在取经集体中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的。

它不是一匹马，而是一个人

在拍摄《西游记》时，起初剧组没有一匹自己的白马，这给拍摄增加了很大困难。

1983年9月，剧组到内蒙古的锡林浩特去拍孙悟空天河放马的戏。这里有许多好马，其中有一匹白马很漂亮，而且脾气温顺，它驮着“唐僧”在马场过了好几天。

剧组付了800元钱，几天后，这第四个徒弟就到剧组来报到了。4岁的它，跟着剧组转战南北，跋山涉水，一共相处了5年。

“白龙马”勤恳忠实，从不偷懒，在拍摄中它负重、历险最多。一次它在苏州摔倒了，身子卡在水沟中，身上还驮着笨重的马鞍，无助地倒在那里。杨洁蹲着安慰它，它竟掉下了泪花。还有一次，它掉下悬崖峭壁，差点摔死。

尤其让人惊奇的是，白马还会演戏。白龙马的前身龙宫三太子，由北影厂的王伯昭扮演，拍摄白龙马救唐僧时他已离开剧组。

怎么办？杨洁想了个招：让白马来试试。结果出乎意料，“白龙马”居然和猪八戒对着演成了那段戏。它点头、抬头，咬住猪八戒的衣服……看起来天衣无缝。

拍摄结束后，“白龙马”和剧组的道具一起被弄到无锡，被当作一景，立了个“《西游记》的白龙马”的牌子，游客出钱就可骑着它照相。

1995年，杨洁到无锡基地采景，特地向人打听“白龙马”，基地负责人说：“它如今享受退休干部待遇，住单间，吃小灶。”

可事实上，它已是一匹孤独的瘦马，住在半山坡阴暗狭小，像洞穴一样的小“屋”里，无精打釆地嚼着稻草，屋里全是马粪味。它身上很脏，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白色。杨洁和它说话，它只是一声叹息。

1996年，杨洁再去看它，它已瘦弱得不成样子。马群开饭时，在那些高头大马中闻，可怜的它根本挤不上去，只能畏缩地躲开。第二年，它死了，埋葬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。

老实人就该吃亏吗？

《西游记》上映之后，唐僧和他的另外三个徒弟的扮演者都成了名人，风光无限，唯独“白龙马”晚景凄凉，这其中的原因很多，最主要的一点是，它太老实了。

作为取经的成员之一，它从来不可或缺，但是他只做不说，从不表白如何翻山越岭、历尽艰辛，如何在关键时刻代人出镜，如何干最累的活、吃最差的食物等，它的“政绩”只有天知地知，好多人都不知。

它不“自我表扬”,也不哭不闹，结果呢，不自我表扬就没人表扬，不哭不闹就没“奶"吃。

更重要的是，不管主人如何对待它，它始终忍辱负重，任劳任怨，从不撂挑子。如此这般，它的风险却不能享受应有的待遇，用完之后就没人管了，最后惨死在马棚里。

有人说，《西游记》实际上写的是一个人，唐僧是人的元神，孙悟空是人的意念，猪八戒是人的欲望，沙僧是人的品质，白龙马是人的肉体，取经过程就是一个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故事。但是在现实中，等级分明，白龙马属于最低等的一级，利用完就被抛弃了，这无论如何都不公平。

都说不让老实人吃亏，到最后吃亏的往往都是老实人，人如此，马也如此。但是有这样一条，当老实人吃亏，没人愿做老实人的时候，老实人也会变得不老实，这个社会就会变得比较可怕了！

《敢问路在何方》是86版《西游记》最权威的解读，也是在开拍30年之后，杨洁导演首次著书公布拍摄的细节。当年激情澎湃的她，立志要把名著《西游记》改编成雅俗共赏的电视剧，为此肩挑重担，和主创人员一起开始了激情燃烧的奋斗岁月。

这不仅是一本拍摄手记，更是一代艺术家的铿锵人生，同时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一个时代乃至整个中国的时代变迁。

很多人虽然看过很多遍《西游记》，但是对于幕后的故事了解的却并不多，杨洁是一位出色的导演，她写的书也非常具有逻辑性，而且沉淀了她自己很多的人生感悟，值得一看。

书中有很多经典的老照片，无论是送给自己，还是送给孩子，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！